吳昭明的鐵道‧人生‧夢: 北回歸線，丟丟銅

鐵軌恢復了平靜，只剩一列列油罐車，在空曠的北回站，孤伶伶地等待家人牽引它們回家....

　「廿三度半北回歸，溫熱分明兩道緯；高聳長空標水上，玉峰遙映壯朝暉。」這是嘉義女詩人張李德和歌頌北回歸線所作的詩。

　　提到嘉義的北回歸線，還真的與縱貫鐵路結下不少緣。日據時期，殖民政府積極投入鐵路建設，以作為開發台灣本島的運輸動脈；1908年10月為慶祝縱貫鐵路全線通車，在鐵路旁興建北回歸線標，讓坐火車的旅客可以很方便看到它，一來除展現其建設成果外，再來也等於為其領土擴張到亞熱帶區域立下一個地標，宣示意味濃厚。

　　北回歸線與縱貫鐵路結緣不僅於此，就在標誌南側還有一個以「北回歸線」為站名的火車站，只是該站純辦貨運，一般旅客列車都是呼嘯而過，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

　　該站是全省火車站中站名最長的，站場內配置多達八股的鐵軌，倒還有幾份大站氣勢，但十坪不到的站房，卻深藏於西正線鐵道旁的樹蔭下，「北回歸線」四個字崁在外牆，彷彿在告訴旅客：「不要懷疑，我可是個如假包換的火車站喔！」

　　在北回歸線站還有兩條支線自此分歧，一為全長7.2公里的中油嘉義溶劑廠專用側線，自鴿溪寮往東北方向行，另一為全長2公里的水上空軍機場線，在距北1公里處向西行；其中溶劑廠前身為日據台拓化學株式會社，曾經生產日軍戰機使用的油料，這也使兩條支線脣齒相依的關係披上一層神秘色彩。

　　林姓站務員回憶說，早期貨櫃列車，一長串像條巨龍，南北奔馳於七堵高雄港間，至今盛況不再，鐵路貨運式微，目前最大客戶只剩附近的中油溶劑廠，機關車每天定時到該站聯掛油罐車回廠，小站未來命運難卜。

　　拜訪時，剛好有一列自高雄北上的貨運列車抵達，站務員一如往常，忙著與司機員配合，摘掛其中的油罐車，另一位則在站房內辦理閉塞，整個調度作業乾脆俐落；機車頭卸下油罐車後，繼續駛往嘉義站，此刻，鐵軌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一列列油罐車，在空曠的北回站，孤伶伶地等待家人牽引它們回家......

自北回歸線站分歧而出的中油溶劑廠支線(2002年)

遠望第六代北回歸線地標，造型像飛碟(2002年)

一列北上貨運列車抵達北回歸線站(2002年)

該列車牽引好幾節中油的油罐車(2002年)

站務員與司機員配合摘掛油罐車(2002年)

油罐車孤伶伶地等待家人牽引它們回家(2002年)

北回歸線站外觀(2002年)

站內的行車調度控制盤(2002年)

中油嘉義溶劑廠專用側線(蘇昭旭攝影)

復刻版的第一代(左)與第二代(右)北回歸線標誌(2003年)

第三代(左)與第四代(右)(2003年)

現今看到的是第五代與第六代並列(2003年)

嘉義機場大門前尚可看到一小段機場支線遺跡(2002年)

由這個角度看，鐵軌在通過平交道前就已斷頭(2002年)

【本文曾刊載於2002-10-13/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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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piration

　　北回歸線站於2002年8月13日裁撤，那是我拜訪它之後不到半年的事。

　　翻閱站史，北距嘉義站4公里，南離水上站2公里，是當年全省火車站中站名最長的一站(目前則為沙崙支線上的「長榮大學」站)。昭和12年(1937年)設信號場(今號誌站)，兼辦貨運，光復後曾為三等站，1961年5月降為簡易站，由嘉義站管理，派駐站務員六名，採三班制輪值。雖然該站不辦理客運業務，但以往在上下午仍各有一班旅客列車會在此短暫停靠，主要是載運站務員工與收發公文。

　　小站站務員相當好客，平常負責貨車摘掛及閉塞工作。提到該站業績，他們也不禁感慨表示，北回歸線站貨運主要客戶包括中油高雄煉油總廠嘉義分廠、台泥公司散裝水泥供應站及礦物局嘉義煤場，但受限於台鐵調配作業不易與廠商配合，業者多已改由公路運貨，像是嘉義煤場僅在民國80年有三千六百多公噸的交貨量，其他年度皆呈半歇業狀態，煤斗車數量逐年銳減；至於台泥散裝水泥，更由於西部石灰石採礦權多已到期，半屏山也因環保問題而禁挖，水泥業多將重心移往東部，站內水泥斗車已不多見，最大客戶只剩中油了。

　　可惜，最後連中油都要跟它話道別。

　　我的好友也是知名鐵道專家蘇昭旭老師年幼時就住在嘉義中油溶劑廠附近，他曾述及有關這條支線的歲月回憶，或許那是蘇老師日後進入鐵道世界的重要啟蒙，對它特別有感情，也留存了不少珍貴舊照片，並慨允本文引用。目前這條支線已變身為「嘉油鐵馬道」，是嘉義市民騎車追風的好去處，雖然火車不再來，但至少鐵軌是留住了；我以前在行政院主計處的同事許鈵鑫先生，數年前搬回嘉義市吳鳳南路老家，那兒離鐵馬道不遠，日前我也請他就近拍了幾張照片；在此要特別感謝兩位嘉義鄉親的幫忙。

　　至於機場支線，光復後仍負有移防任務，台鐵的大火車還曾拉著長長客運列車運輸阿兵哥到嘉義呢！只不過，台鐵與軍方都無意維護，鐵軌就任其掩沒在荒草中，最後以橫越縱貫公路形成障礙為由，多年前便已陸續拆除；我於2002年拜訪時，嘉義機場大門前尚可看到一小段遺跡。

　　配合鐵路捷運化政策，未來台鐵計劃恢復設置北回站，停靠通勤電車，只是，旅客在此上上下下，匆匆離去，對這個車站的神秘前世可能也沒幾個人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