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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18日 星期五

螢光。顯影

螢光、顯影,在指間與快門間,不只交疊出神秘又夢幻的藍調,生命軌跡,無可捉摸,也交織出剎那的感動!

       洞內,荒徑已迷,廊空螢光續
       洞外,火車逃離,恁欲去佗位
               —2004.05 猴硐站外

  我必須很「用力」去回想,這張照片是怎麼拍出來的……

  5月,正值螢火蟲飛竄的季節,我來到了猴硐站外的員山隧道群。其實在這之前,我已經來此探路好幾回,但都只為了拍火車,這次比較特別,想拍火金姑。

  出發前做了一些功課,不斷翻閱「攝影技巧」之類的書,唯獨就是沒有「如何拍螢火蟲」的章節。即便如此,腦海裡還是勾勒出想要的構圖,但卻絲毫沒把握可否顯影,因為以前拍螢火蟲沒有一次成功過。

  那天,除了扛一堆笨重器材外,為了營造特殊效果卻又不想花大錢,還煞費周章地自製了數十片黑卡與濾鏡;我嘗試用這些「天馬行空」般的「實驗道具」,掌握曝光技巧來捕捉稍縱即逝的畫面。

  到了現場,架好相機,天色仍明,螢火蟲還沒上工,但我的心早已七上八下,一聽到火車聲,情緒便高漲,不禁懷疑是要來拍火車還是火金姑?

  等待是一種期盼,也是一種煎熬。隨著天色漸暗,我愈發心急,心急火車怎麼不該來的時候猛來,該來的時候還沒來,再不來,天太黑,就不好對焦了。還好,等著等著,總算傳來列車軋軌的聲音,我立刻將相機當成「機槍」,透過觀景窗「瞄準」隧道口,進入「備戰」模式。

  當火車進入相機內的「磅空」時,馬上「扣扳機」,按下長曝快門。不久,火金姑也很有默契地湧現,我趕緊拿起手上的黑卡進行分段曝光……

  我得用諸多「攝影術語」,才有辦法抽絲剝繭地細數當年以底片相機拍攝的紀實;可惜忘了記錄每個步驟設定的參數,若今再叫我拿底片相機,恐怕也拍不出相同畫面。

  現在數位相機功能愈來愈強,網路更不乏有高手傳授夜拍螢火蟲的秘訣,大可不必像我這般,又是「克勤克儉」,又是「手忙腳亂」。但如今舊隧道群已非當年荒徑,闢建自行車道後,人來車往,火金姑是否依舊賞臉就不知道了。

  事實上,螢火蟲閃爍著曼妙舞姿,表示牠們的一生即將走到盡頭。回顧取景當下,我聚精會神於視窗裡所看到的深邃世界,想著該如何忠實呈現那畫面;17年後,這張舊照讓我跌進昏暗迷離的情境中,冥想著與這群小精靈寂靜共處的短暫時光,領悟天地萬物的堂奧,何其驚豔。

  螢光、顯影,在指間與快門間,不只交疊出神秘又夢幻的藍調,生命軌跡,無可捉摸,也交織出剎那的感動!

對號列車在猴硐站多是呼嘯而過

宜蘭線雙軌化後,在猴硐瑞芳間有不少新舊隧道併列的景觀

員山隧道群左邊可見到目前火車所行駛的福住隧道

天色仍明亮,螢火蟲還沒上工

第三員山隧道東口(左),回頭往西望依序為第二與第一隧道(右)

終於見到隧道內飛舞的螢火蟲與隧道外奔馳的火車同框

天色越暗,螢火蟲越活躍

連續隧道間路徑無光害,草叢旁可見螢光閃閃

東北角山區的潮濕環境適合螢火蟲生存

當年舊隧道群較少人跡干擾,可見螢光的機會也較大

【本文曾刊載於2021-06-18/中華日報/副刊】==============================================================
Inspiration

  在底片相機的年代,想拍螢火蟲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年輕時,曾有一次在台中市立文化中心(今雙十路「文英館」)觀賞某個攝影展,看到好幾幅夜拍作品,其中一張就是螢火蟲,影像非常夢幻。這是哪位大師的傑作,當時也沒特別留意,只記得我在那張照片前駐足凝視許久。

  後來開始玩相機,無師自通,靠著自我摸索與看書不斷練習。偶爾也會去看看攝影展或翻翻攝影之類的雜誌,主要是想觀摩行家眼中的鏡頭到底是怎麼個取景法。

  初期當然是「有樣學樣」,但多半卻以失敗收場。經多次NG檢討後,始發現攝影當下的環境條件很重要,「光」與「影」交織而成的微妙世界才是攝影本質;拍照時,如果能洞悉場景中光與影的對比狀況,進而設定合宜的相機參數(光圈與快門),才有可能拍出好作品,這需要經驗累積。

機械式單眼老相機

  為了追尋攝影樂趣最初我都是拿老爸原本的Nikomat,那是NIKON一代名機,早已絕版,因為是機械式相機,全金屬的機身讓它非常耐操,缺點就是太重。直到1989年,我終於「省吃儉用」,花了8800元買下屬於自己的單眼反光相機NIKON FM2,問題是,這還不含鏡頭。

  自此,每走一趟博愛路相機店,內心便糾結一次,總覺得自己的「行頭」實在簡陋,怎可能拍出好作品呢!於是開始「燒錢」,陸續買了數顆不同焦距的變焦鏡頭、不同功能的特殊濾鏡……甚至到後來,因為有些濾鏡所費不貲,便開始嘗試自製,諸如以彩色玻璃紙或絲襪,用來充當昂貴的色濾鏡。隔沒幾年,考量單眼相機太笨重,更換鏡頭嫌麻煩,為了不錯失稍縱即逝的畫面,於是又買了一台輕巧易攜帶的傻瓜相機當備用機,因而有一陣子,我經常是隨身帶兩台相機出門。

  各位在正文裡看到的照片,全是昔日用底片相機拍的,解析度不高技術也未臻純熟。另囿於副刊篇幅與版性,拍攝步驟等技術性細節只能輕描淡寫,為了留下經驗紀錄,遂於此處作個補述。

  首先,我回憶那天到底帶了哪些笨重的傢伙,包括Nikon FM2相機、Sigma 28-105mm鏡頭、高感光底片(可能是ISO 800)、腳架、快門線……最重要的是帶了數十片自製的黑卡,其中一片全黑,其他幾片則挖出口徑不一的小圓孔,這些黑卡的功能稍後再說。

  若只是單純拍螢火蟲,那還好,但我的構圖卻想將火車也一起入鏡,這就有點難度了,因為我不清楚它們是否會同時出現?若在不同時點出現,背景明亮度勢必也不同,如何透過正確曝光值將不同影像重疊在同一張底片上,對我來說是一大挑戰。經思索許多可能的方法後,決定用長時間分段重覆曝光來試試,這有點類似拍煙火的概念;當然,成功與否,事先完全沒把握。

  腦海中的大原則就是要在同一張底片上,用手動對焦搭配B快門來進行分段遮掩曝光,第一段曝光主體是隧道外的火車,第二段是隧道間的螢火蟲,這時,黑卡就派上用場了。由於第二階段須儘量將螢火蟲曝光在圓孔之外的黑色背景(底片)上,螢光才容易顯影出來,因此要選哪一張圓孔黑卡便很重要,選卡過程耗費我不少時間。

  這就像古代皇帝在選妃,經一試再試後,終於選出一張口徑與觀景窗內隧道大小相近的圓孔黑卡。此時,我手上共拿了兩張黑卡,一張有孔,一張沒孔,光圈全開,然後開始發呆等火車。

  說是「備戰」,一點也不誇張,我是跟「天色」在作戰。若天太黑火車才出現,那要將火車清楚對焦恐怕就難了。還好,火車來得正是時候,在天色全暗前出現,我立刻拿起有孔黑卡透過觀景窗「瞄準」隧道口,直到火車進入相機內的「磅空」時,馬上利用快門線按下B快門,開始第一階段的短暫曝光,之後再迅速抽換成另一張沒孔黑卡遮住鏡頭,這時快門仍開著,安靜等待火金姑上陣。

上下對照可看出失敗點,下面那張因不慎震動,影像
模糊了,且曝光不足,致右邊螢光只隱約可見(鹿谷)
  現場沒有閒雜人,火金姑一閃一閃陸續出現,觀察到一定數量後,拿開鏡頭前的黑卡進入第二階段曝光……至於這兩段曝光是曝了多久,那絕對是成敗關鍵,但可能是太緊張吧,竟忘了記下來

  照片終於顯影了,構圖符合期待,可惜螢火蟲數量似乎不夠多,背景也不太清晰,高感光底片拍出來的顆粒很粗,嚴格說來,這稱不上是一張極成功的照片;但若跟我更早先在南投鹿谷拍的另一組螢火蟲影像相較,猴硐舊隧道這張算是最好的;只能說,底片很貴,惜片如金,想用底片相機拍螢火蟲,不止技術要高明,還要天時、地利、「蟲」和,運氣很重要。

  春末夏初的4-6月是賞螢季節,可惜今年疫情來襲,無法一探。事實上,台灣每年9月到隔年2月也會有另一波螢火蟲出沒潮,稱之為秋螢與冬螢,如橙螢、山窗螢、鋸角雪螢與神木螢;因為牠們喜歡高山冷冽的環境,所以要窺其身影,通常得跑到較高的海拔山區,諸如阿里山。但比較特殊的是,就在台北近郊不遠處的山谷裡居然也看得到,這讓我想起2001年歲末曾帶著全家去三峽珍園尋訪螢火蟲的往事。

  這是一處由私人經營的莊園,男主人在此成功復育多種螢火蟲,並以妻子之名打造了一座螢火蟲花園,取名「珍園」。不料,男主人在2010年因病離世,女主人傷心欲絕,珍園因而歇業,並一度荒廢,甚而打算轉手他人。數年前,女主人為感念先生畢生投入螢火蟲復育,在朋友鼓勵協助下,決定繼續守護這塊土地,採電話預約制不定期開放入園。在此,謹以《到珍園看螢火蟲,四季皆宜》小文,感謝珍園曾經帶給我們全家最溫馨的生態體驗,並期許這座螢火蟲天堂能永續走下去。

 到珍園看螢火蟲 四季皆宜

  為了重溫兒時那段「輕羅小扇撲流螢」的溫馨歲月,全家走了一趟珍園,那是一處位於台北縣三峽鎮專門復育螢火蟲的生態園區。通常螢火蟲最活躍的季節是在春夏交替之際,七月以後漸少,然而在珍園,卻一年四季都可看到,尤其是那座白色的「日夜顛倒房」,還可以讓我們在日間看到螢火蟲的生活動靜。

     夜暮低垂,熱心的園主告訴我們:「螢火蟲最浪漫的成年禮快開始了,牠們怕光怕吵,所以要輕聲細語,靜靜觀賞。」此刻,園內燈光全熄,在寧靜的夜空下,成群的螢火蟲穿梭飛舞在林子間,甚而圍繞身旁向你打招呼,那份瞬間的驚喜,真是教人感動不已啊!

     到珍園,可由北二高安坑交流道下,循往三峽方向的安康路,過五城加油站後二公里,注意左邊「螢火蟲花園」的指標,由此山路入內即達。

2002-01-03發表於/中國時報/旅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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