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懷疑,坐在榻榻米上玩玩具的「囝仔栽」是我,聽說,才兩歲。
玩具是媽媽到台北賓館參觀由婦聯會舉辦的園遊會時,不知玩什麼遊戲摸到的大獎,那是一台投籃機,從美軍PX流出來的舶來品。
傳奇的是,這台玩具跟著我們搬過幾次家後,居然還健在。我猜應該是母親「刻意」幫我保存下來的,因為這是她靠著絕佳「手氣」得來不易的「寶」,更是送給她兒子的第一個「大型」玩具,意義非凡。這幾天,我小心翼翼地將它「請」出來重見天日,屈指一算,也已六十高齡了。
這款鐵皮玩具非常耐用,除了籃筐已斷裂,必須用膠帶重新黏合外,其餘大致完好如初。它結合機械式連動設計,當投籃進筐時,會靠著球的重量壓下橫桿牽引計分器運轉。只可惜那顆原生「籃球」後來不慎被我摔破,一分為二,早丟了;現在改用乒乓球替代,卻因重量太輕,進筐後會卡住下不來。
我試玩了幾下,古董球員(發球機)的手臂還很靈活,只是我的投籃力道與角度總是抓不準,投十才進一,命中率偏低,但這一來一往,卻也讓我投出樂趣,投出回憶。
老玩具伴隨我走過童年,上頭每一道刮痕,都是垂髫時胡亂揮舞刻鑿出來的;如今年逾花甲,這些「創作」看在眼裡,盡是歲月烙痕。當我緊握發球機準備投籃時,突然有一種跨越時空的錯覺感,立刻跌回還只會咿咿呀呀,學叫「把拔、馬麻」的場景,怎知,我初到人間的視野,竟是如此地不真實又帶點兒虛幻……
對兩歲小屁孩來說,玩具在他單純的思惟裡,永遠是幸福與快樂的象徵,同時也是期盼與幻想的延伸,然後隨著時間挪移,在期盼與幻想中不知不覺地長大、長大、再長大……
請別懷疑,坐在地板上玩玩具的「糟老頭」,就是那個不知不覺地長大、長大、再長大的我。沒錯,我會好好珍藏它,因為這個陪我長大的玩具,有媽媽的味道啊!
坐在榻榻米上玩玩具的「囝仔栽」是我 |
坐在地板上玩玩具的「糟老頭」也是我 |
兩邊有熱情的觀眾為我加油一輩子 |
自動記分器與重新黏合後的籃框 |
美國製的馬口鐵玩具真是耐用 |
古董球員(發球機)的手臂還很靈活 |
至今我還是不懂這個「類時鐘」功能是什麼 |
投籃 |
得分 |
這台投籃機雖然是我的第一個「大型」玩具,但曾聽父母說,差不多也是在那個「乳臭未乾」的歲數吧,我其實還有一個「小型」玩具,是一輛既不會冒煙又不會鳴笛但價格卻很昂貴的蒸汽火車,那是我在玩具店裡,一眼看中就愛不釋手,最後哭到聲嘶力竭,使盡撒野,逼得他們束手無策只好買下它的。可惜小屁孩不懂什麼叫做「惜物」,那輛「小」火車不堪被我「因式分解」,早就報廢丟棄啦。
除了那些「一體成型」的玩具外,我也很喜歡父母送我的「組合玩具」,藉由不同形狀的塑膠與合金零件,有圓的、方的、長的、短的、扁的、彎的,再加上螺栓、螺母、齒輪等配件,便可隨興創作出許多屬於自己的「好貨」,像是火車、坦克、起重機、工程車…甚至經由「改造」的「雷鳥神機隊」,都曾出現在我的「玩具總動員」裡。
還記得台視早年有一個live 綜藝節目,好像是叫《神槍手》來的。那是由電視機前的觀眾先call in 給主持人,然後再透過螢幕上所顯示的「準星」來遙控節目現場的一把槍,以口語下達指令,瞄準標靶後進行射擊,諸如:「靠左、靠右、再右一點、往下、往上、再上一點……好,射擊」。
我對這個節目很著迷,著迷到異想天開打造了一把「土製手槍」。哦!先別緊張,槍枝是由彈簧圈聯結「組合玩具」所構成,子彈則是以黏土揉成一顆顆小圓球來填充。比較「變態」的是,我射擊的目標大多鎖定在地上爬的螞蟻或牆角掛的蜘蛛;電視裡的標靶「不會動」,我的標靶卻「很會動」,難度更高。
六O年代,我家斜對面住了一戶義大利籍老外。那時出國不易,舶來品盛行,父母常透過他們買罐裝啤酒或pepsi-cola,這些飲料被裝在一個又大又耐的厚紙箱中。
重點來了,那些牛皮紙箱是我DIY玩具時最常用的素材,我便曾利用這些紙箱做了好幾個彈珠台(就是夜市那種打香腸的彈珠台)。印象中,剛開始做的台子都比較「陽春」,花樣少,打沒幾下就膩了;後來經過不斷「研發」,上頭面板除了有大頭釘佈設的「障礙」外,也埋了好幾個「機關」,會旋轉的、會反彈的、會轉彎的……甚至還設計了「夾層通道」,讓掉進洞裡的彈珠可以滾回發球槽。反正就是天馬行空,拿一些不要的小東西廢物再利用,像是鬧鐘裡的重鎚、發條、齒輪……都曾派上用場。那一陣子,我對自製的彈珠台愛不釋手,每每看到彈珠發射出去,有如障礙賽,四處亂撞,實在有趣。
玩具是我童年重要的資產,也是快樂的記憶,總覺得它們也有「生命力」,會隨年齡「與時俱進」,從「無聲」演變成「有聲」,從「手動」進化到「電動」。它們都曾經是「新歡」,也都成為「舊愛」,就以那些有「聲光效果」的玩具來說,現今還倖存者,僅剩一尊交通警察與一組電動火車,它們大抵都是在我生日或聖誕節那天成為我的童年玩伴。
只不過,這兩樣原本一經「通電」便會自己「動起來」的傢伙,現在都已「動不起來」了,就像人一樣,器官會衰竭,終究也老去。原本以為這些「掛掉」的「廢物」應該會被早早丟棄才對,沒想到竟奇蹟似地出現在眼前。會不會是當年收藏在哪個角落「忘了丟」?還是買下它時價格不菲「丟不起」?
如今,我年逾花甲,雖然歲月不饒人,卻「返老還童」,面對這些老玩具,反而更捨不得丟啦,每天是當成「寶」在供奉,因為,看到它們會讓我依稀聞到父母的味道,彷彿回到父母的懷抱。
聖誕節快到了,那曾是小時候最期盼的節日,期盼會收到「聖誕老人送玩具」的節日。等我長大擺脫純真的「兒童期」後,才發現原來「聖誕老人」都是父母親費盡心思去扮演的,為了替孩子編織一個幸福的童年夢而扮演的,每憶及此,特別是看到這些「出土」的老玩具,內心滿是無限感恩!
最後想附帶一提,拙文倍感有幸能在本期《講義》刊登,因為這本創刊於1987年4月的雜誌,不堪虧損,決定停刊了,沒錯,這是《講義》的最後一期,我搭上了末班車。我很喜歡《講義》的溫馨內容與編排風格,有《讀者文摘》的影子。雖然個人在這塊園地只耕耘了4篇,卻也結下深厚情感,乍聞停刊,第一時間還是很驚訝,但誠如總編輯費文先生說的:『不要為《講義》的停刊而惋惜,要為《講義》能存活這麼久而欣慰。』的確,這年頭要辦雜誌,舉步維艱,期盼《講義》能思索轉型,來日與我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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